朝聖,
是旅遊嗎?
是嬉遊嗎?
是一場嘻嘻嘩嘩去、嘻嘻嘩嘩回的休旅嗎?
然後白白的於放逸的心態下
失去了心靈淨化與提升的機會?
朝聖
應該是一趟怎樣的旅程啊?
要用怎樣的心態來看待/進行這樣的一趟「心靈之旅」?
無論現在正準備前往朝聖,或未來打算「有一天一定要去」朝聖的人,
都應該看看,藉此在心裡產生一些自我的反思與期許。
朝禮印度的佛陀聖跡,自古以來,即是所有佛弟子的神聖心願。遙想古人朝禮聖蹟,須準備經年,在惡劣的天然環境下,跋涉千山萬水,冒著生命的危險前往。而今拜空中交通的發達,在台灣的佛弟子乘著「鐵鳥」,一天就可以到達印度了!此中相差何只千里。然而,朝聖的方便,是否帶動了朝聖內涵的提昇?亦或只變成了一種觀光旅遊的「休閒活動」而已?朝聖,對一個佛弟子而言,會具有怎樣的意義和價值呢?應當用怎樣的心情去面對與準備呢?尤其對一個出家人來說,如果朝聖只是意味著一種令人興奮的,帶有宗教色彩的旅遊而已,那麼朝聖的意義與用心是不是顯得太膚淺了?以輕率而又帶有嬉戲心情的方式去從事所謂的朝聖,不但是一種無知與損失,同時更是一種對三寶的輕慢與不敬!如此的朝聖,不但得不到法益的增上,反之甚至還是一種造罪的行為。因此對於朝聖內涵事先的的深化理解,將有助於提昇佛弟子的朝聖品質,同時也可避免可能存在的過失,這是佛弟子們在前往朝聖之前,所應當深刻加以作意和研究的!
以佛弟子而言,印度朝聖之行,至少有以下幾項重點,是值得我們 去用心體會與實踐的:
一、朝聖是一種佛教徒的尋根行動:古來世界各地的高僧大德之所以不畏生死,前往印度朝禮聖蹟,無非希望能透過實際景物的親臨,以引發對佛教歷史的思古幽情,真誠追念佛陀及聖弟子們的遺風,以提昇自己的道念與修行情操。今日的朝聖者,豈可愚昧地以「觀光遊樂」的心情,到聖地走馬看華?為了引發朝禮者的正念,我們實在有必要於事前,對所要朝禮的聖蹟,預先進行佛教史、地資料的收集與理解。方才不會在面對斷垣殘壁時,內心一片空白,而失去如理憶念佛陀功德的機會。
二、朝聖當以一種親覲佛陀的深刻恭敬與懺悔態度為之:聖地對佛子的意義,並非僅止於引發對佛陀的追思而已,如世尊在《法華經》中云:「我時語眾生,常在此不滅,以方便力故,現有滅不滅。」
又云:「(佛)於阿僧祇劫,常在靈鷲山,及餘諸住處。眾生見劫盡,大火所燒時,我此土安隱,天人常充滿。……我淨土不毀,而眾見燒盡。」(〈壽量品〉偈)由此可知,事實上佛陀並未「真實」地入滅,世尊現正在靈鷲山上說法度生,只不過現世的眾生罪業因緣不能得見,而謂佛陀已滅度罷了。既然如此,則今日吾等佛子朝禮 聖地時,就應該以親臨佛前的恭敬、謹慎心情來面對,切不可因凡夫肉眼所見的殘破瓦石,而心生輕慢。猶有進者,更應該因自己的「一無所見」,而心生慚愧、懺悔,如此朝聖方能獲得佛法的饒益與增上。古德有偈云:「佛出世時我沈淪,佛滅度後我出世,懺悔此身業障重,不見如來金色身。」正此之謂。
三、旅途的不便與障礙本身,其實就是一種修行:與古人的千里跋涉、生死交關相比,今日的飲食不適、腸胃不調、旅店不良與治安不佳乃至舟車的勞頓等等,根本就不成其為問題!然而多少名之為「朝聖」的團體,所在意的就只是吃好、住好、玩好與費用的多少而已?宗教徒基本該有的誠懇恭敬與忍苦修心根本是不可見的!迷迷糊糊地去,又渾渾沌沌地回,旅途中的諸種疾病與不便是他唯一的記憶,而毫無一絲的法喜、感動與感恩,如此朝聖誠為愚癡與可憫。
四、應全方位地深入體驗印度的地理、天候、人文、歷史、風俗、民情等等,以做為深刻了解佛法的資糧:佛陀大聖選擇降生於印度,則印度的風土民情,必有適合於佛法建立與弘揚之特點,許多原始佛教的修行方法(托、遊方、露宿、觀不淨之類)與戒律行持等等,在在都與印度當時的文化、習俗有關。我們在朝聖的過程中,也應該多方觀察體會,乃至某種程度地融入當地的生活之中,感受著活生生的聖人故鄉之氣息,從而在自己的身心中,映烙為一種深刻的影像與性格,如此必有助於日後對佛法的了解與行持。
五、應當虔誠深信金口所親宣的朝聖功德,以及朝聖當中必有不可思議的加持護念:一般佛弟子對於朝禮印度,理所當然地,都認為那是一種非常有意義和價值的事,可是卻很少有人注意到,朝禮聖地是確實有「功德」的,而且還是世尊金口所親宣的。例如《長阿含經》卷四(二)〈遊行經〉即云:「念佛生處……念佛初得道處……念佛(初)轉法輪處……念佛般泥洹處,歡喜欲見、憶念不忘、生戀慕心……各詣其處遊行,禮敬諸塔寺已,死皆生天,除得道者。」(《大正》第一冊頁二十五下 ~ 二十六上)又如《根本說一切有部毘奈耶雜事》卷三十八云:「……有其四處,若有淨信男子、女人,乃至盡形常應繫念,生恭敬心。云何為四?一謂佛生處,二成正覺處,三轉法輪處,四入大涅槃處。若能於此四處,或自親禮、或遙致敬、企念虔誠、生清淨信、常繫心者,命終之後必得生天!」(《大正》第二十四冊頁三九九上)。
更如《大般涅槃經》卷中云:
「若比丘、比丘尼,優婆塞、優婆夷,於我滅後,能故發心,往我四處。所獲功德不可稱計,所生之處,常在人天,受樂果報,無有窮盡。」(《大正》第一冊,頁一九九中 ~ 下)
雖說「生天」並非佛弟子的目的,但依據以上經典所示,朝禮聖地具有消業、增福的功能,卻是無庸置疑的。其中的關鍵,正如前引經文所言:「歡喜欲見、憶念不忘、生戀慕心」以及「企念虔誠、生清淨信、常繫(於)心」等等心態的生起。此中所謂的憶念不忘,其憶念的內容亦如前引〈遊行經〉所言:「念佛生時,功德如是;佛得道時,神力如是;轉法輪時,度人如是;臨滅度時,遺法如是。」若佛弟子能於朝禮聖地時,心中做這樣如理的思惟,則其功德必大大地不同於散心雜話與走馬看花的「觀光客」所得,望佛子深思!
當然,除了以上五點為朝聖者所當預先具備的心理建設之外,找一家經驗豐富、信用可靠的旅行社合作,至少對初次踏上朝聖之途的佛子而言,也是很重要甚至是必須的。
此外,旅遊資訊的收集與周密的行前準備,當然也是不可或缺的工作。常常我們看到的朝聖團,只會斤斤計較於團費的多寡、食宿的良莠及行程的好不好玩等等,而完全忽略了朝聖的意義及旅行團所能提供的專業服務、解說功能,甚至帶團的心態等等。他(她)們以一種類似出國觀光的興奮心情,腦筋空空地隨著旅行社領隊,在各個聖地間忙碌地趕場、穿梭,每到一個地方,總是應景而公式化地誦經、拍照、供養、流連乃至感動、感傷一番,然後又匆匆地趕往下一站……。到了聖地,好像就只為了做那些事?做完了,就算是朝聖功德圓滿了。在家人這樣子,讓人覺得膚淺好笑;出家人還這樣子,就讓人覺得可悲,而且是浪費信施了。
隨著台灣經濟的發達,近十年來台灣佛教的印度朝聖絡繹不絕,而且也有朝向多元化發展的傾向。然而所謂的朝聖,卻仍一直處於一種類似於「觀光旅遊」的階段而難以提昇。其實朝聖,根本就是一種深刻而又專業的修行之旅!它是一段佛子尋根與投入佛陀懷抱的過程,因此也就特別需要一種深沉、虔誠而肅穆的宗教情懷予以營造和把握。試想,當佛子第一次回到佛陀的故鄉,第一眼見到世尊慈面的一剎那,會是一種何等激盪道念的情懷啊!我們必須像赤子一樣,才能容受那千古以來,即未嘗衰減的光與熱,並且全部將之納入自己的心中,而轉化為一股佛子修道的永恆力量!
這是朝聖的深義與終極目的。否則即如古德之偈云:「佛在靈山莫遠求,靈山只在汝心頭,人人有個靈山塔,快向靈山塔下修。」身為佛弟子的我們,如果朝聖而卻不能如是往道上會,那又何必千里尋靈山呢?倒不如蹲在台灣老實念佛!
以上所說,願與所有一齊參加朝聖的師長、法師、同學及居士共勉!
時維
佛曆二五四二年(一九九八)暮冬
法 藏
寫於南普陀佛學院教學大樓
(註):以上所引有關「朝聖功德」的相關經文,今完整敬錄於下:
一、《長阿含》卷四.〈遊行經〉(大正卷一,25下~26上)
佛告阿難: 「汝勿憂也,諸族姓子常有四念,何等四:一曰念佛生處,歡喜欲見、憶念不忘、生戀慕心。二曰念佛初得道處,歡喜欲見、憶念不忘、生戀慕心。三曰念佛轉法輪處,歡喜欲見、憶念不忘、生戀慕心。四曰念佛般泥洹處,歡喜欲見、憶念不忘、生戀慕心。阿難,我般泥洹後,族姓男女念佛生時功德如是;佛得道時神力如是;轉法輪時度人如是;臨滅度時遺法如是;各詣其處遊行禮敬諸塔寺已,死皆生天除得道者。」
二、《根本說一切有部毘奈耶雜事》卷38.(大正卷24,399上)
「又汝等苾芻此地方所有其四處,若有淨信男子女人,乃至盡形常應繫念生恭敬心。云何為四:一謂佛生處,二成正覺處,三轉法輪處,四入大涅槃處。若能於此四處或自親禮,或遙致敬企念虔誠,生清淨信常繫心者,命終之後必得生天。」
三、《大般涅槃經》卷中.(大正卷一,199中~下)
爾時如來告阿難言: 「若比丘比丘尼優婆塞優婆夷,於我滅後能故發心,往我四處,所獲功德不可稱計,所生之處常在人天,受樂果報無有窮盡。何等為四:一者如來為菩薩時,在迦比羅兜國藍毘尼園所生之處。二者於摩竭提國,我初坐於菩提樹下,得成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處。三者波羅國鹿野苑中仙人所住轉法輪處。四者鳩尸那國力士生地熙連河側娑羅林中雙樹之間般涅槃處,是為四處。若比丘比丘尼優婆塞優婆夷,并及餘人外道徒眾,發心欲往到彼禮拜,所獲功德悉如上說。爾時阿難聞佛此語白言:世尊,我從今者當普宣告,諸四部眾知此四處,若往禮拜功德如是。」